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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喜欢心理学、哲学的人往往在境界上显得很深邃,在生活当中显得很幼稚?

元达南你道生姜树上生,我只得依你说

      有个哲学家叫胡塞尔,他区分了自然态度和哲学态度,这一区分可以追溯到δ?ξα[Doxa,意见]和?πιστ?μη[Episteme,知识]的古老争执。意见因为系缚在各种摇摆不定的情况上,所以从根本上是缺乏确定性的。具体又表现为:意见的结论通常都斩钉截铁,似乎充满确定性,但大多却是建立在不合法预设之上的τ? ?ν ?ρχ? α?τε?σθαι[乞题]推理。我可以举个典型的例子:我妈每次打电话过来问我,总是问我「你是不是又在玩游戏了?少玩点游戏!到时候成绩不好找不到工作怎么办?」。且不论我是不是真的在玩游戏,也抛开对中年母亲操劳的敬意,我们很容易看出来这个论断中充满了不言自明的预设:因为有好成绩才能找到好工作,且你要找到好工作,所以你要获得好成绩。因为不玩游戏才能有好成绩,且你要获得好成绩,所以你不能玩游戏。——她不会意识到「好成绩」与「好工作」之间并非必然的蕴含关系,也不会考虑到「玩游戏」和「好成绩」之间并不互斥。
      重要的是,就算我指出这一点,否定这一点;就算我妈听了,她以后也会在类似的问题上犯同样的错误。如果我们能在广义上——一个更偏向于实际生活而非单纯认识论的语境下——运用「自然态度」这个词汇的话,我们可以说,我妈的这种态度就是自然态度。
      自然态度里的人任凭自己的生存被捆绑在意见之网上。当我说「XX人都是小偷和骗子」的时候,我只是在提出一个难以验证的意见。可能它对我来说是真的,但支撑其这个意见的东西,往往是同样可疑的另一个东西(比如网上不知名发帖者的一个帖子)。一个意见的确定性回溯到另一个意见上,而另一个意见的确定性又得回溯到另一个意见上。人被束缚在这根无穷无尽的链条上,遵循着几千年堆积出来的成见而活着。在学习哲学之前,我不会问为什么我们得找个好工作,为什么女孩子25岁之前一定得结婚。我不会质疑伟大者的任何一个决策,不会对新闻里的东西产生怀疑。或许我曾经提出过疑问。或许我确实怀疑过,但这种怀疑要么遭到嘲笑,要么立刻就被另一个意见塞住了。而这些意见通常以「大多数人觉得」的形式起着作用。
      渐渐地,我习惯于沉浸在意见的浊流中,我开始为自己辩护,觉得这样活着也挺好。我放弃求真的责任,把这个责任让渡给一个外在的权威。我关注大V,让他们代替我思考。我把自己融入到「大多数人」里,或者是标新立异的「少部分人」里(这二者没本质区别)。渐渐地,我的脑袋里失去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,我开始以与大多数人的符合来衡量自己的价值,我开始把那些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一样的东西看做是有价值的,开始把那些与大多数人不同的东西看做是没价值的。
      我们知道斯宾诺莎的那句话:「正如光明之显示其自身并显示黑暗,所以真理既是真理自身的标准,又是错误的标准。」知识与意见之间的关系,其实正如光与暗之间的这种不对等的关系。意见尽管是不确定的,但它总是将自己伪装成排除了所有可疑之处的知识——此时我们可以明白,意见的出现已经昭示了知识的存在,而哲学态度,正是意图探求这种远离一切「意见」的「知识」。
      普通人任凭自己被世界上的东西所左右,并且满足于顺应它的某种快感;而因为大多数人只能做到这一步并且沉迷其中,所以这种顺应自然而然成了一个标准,他们用这个标准来衡量一个陌生人是不是与自己贴近,属于自己中的一员。——「成熟」二字,在此无非意味着这个意思。
      如果我们把自然态度概括为一种不由自主的盲目的冲动,那么哲学态度中的人已经学会了止住自己的冲动——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,在「业风」中稳住了身形——不再任凭自己沉湎于「别人说」的海洋里。因为对意见的反对其实就是对其反面的肯定,所以摆脱意见不意味着成为一个全然与世间对着干的叛逆少年。哲学态度中的人并不轻易把「别人说」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,因为他明白「别人说」里可能掺杂着毒药或大便。这意味着哲学态度中的人必须从混沌的生存中抽身而出,以一种反思的清澈目光检视每一个「别人说」。——我们并不预先肯定它或否定它,既不觉得它丑也不觉得它美,我们只是把它一个个捡过来审查,像看一个剥光的鸡蛋那样去审查它的每个部分,直到其中不包含任何阴霾为止。
      于此,自然态度中的意见才得以上升为严格的知识,才被允许参与哲学家的信念组成。
      通常,我们在对自己的生活做一番这样的检视之后,我们会发现很多东西对自己来说是没必要的。我没必要因为所谓「日后有用」而刻意结交谁,我也没必要在他人面前搔首弄姿。我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工资或成绩而巴结老板;当我看到路边的乞丐或倒在路上的老人的时候,我也不会因为他们有可能是骗子而装作视而不见。我想,「成熟」的人应该会告诉你,你必须伪装自己,以使自己在看上去的时候比实际情况更强。「成熟」的人还会告诉你,所有乞丐都是好手好脚的骗子,所有倒下的老人都打算在你扶他起来之后敲得你倾家荡产。但在我看来,以上的推论中充满了臆断的预设,那些「成熟的」劝诫从而也成为了幼稚的。人永远是目的而非手段,而我只想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自己的朋友,同时也只结交愿意以诚相待的人;我施舍乞丐、帮助老人并非因为自己能获得什么好处,而只是因为「乞丐」这一群体应该被施舍,「老人」这一群体应该被帮助。这并不是什么「正能量」,也没有什么「优越感」。而是说,正如人应该吃饭以维持自己作为causa materialis[质料因]的肉身一样,人也应该遵循真理生存,以成就自己的causa formalis[形式因],也就是那个——使人成为人而不是其他东西的——「理」。而正如我们会觉得一个人不吃饭是奇怪的一样,哲学家也会觉得那些不遵循着真理而活着的人是奇怪的,至少是不成熟的——一个还未认识到人之为人的责任,并且不能身体力行地去执行它的人,又怎么能被称作是「成熟」的呢?
       我想说的是,成熟应该和「真理」、「知识」绑在一起——这才是「成熟」二字的真正用法。但现在反过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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